李荣梅的出逃地图
她的独生子离开她18年了,她也逃了18年。
赵丽鹃在一旁安静地坐着,相比跳舞,她其实更喜欢唱歌,而且几乎每天都要唱。丈夫出去上班,家里剩她一人时,她就坐到电脑前,戴上耳麦,打开在线唱歌软件,进入“中老年房间”,排队唱几首歌。这几天,她唱得最多的是《半壶纱》和《芙蓉雨》。
而除了唱那几首歌的时间,她大多数时候都沉寂在从鱼缸里传来的水流和氧气的声响中。歌曲只能给她带来暂时的逃离。不唱歌时,她就在电脑前玩斗地主游戏,但即便使劲集中精神,脑子也经常会恍惚——“心里咯噔一下”——她又想起了两年前去世的独子。
赵丽鹃紧闭眼睛,用力晃着脑袋,像是要摇醒自己。“有时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在逃,但你不逃,自己都要把自己挤爆了。”赵丽鹃说,因为长期失眠、流泪,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。
“但实际上你真的能逃得了吗?”她想起没能“逃”出去的王玉琼。
生还是不生
3年、5年、10年,这是失独者给自己总结出来的时间规律——3年之内一个坎儿,最难,徘徊在生死边缘;从伤痛中走出来,面对现实,需要5年;而到了10年,随着自己开始步入老年,对独生子女的思念又开始加剧,并愈加担心自己的身体和养老问题。
王玉琼没跨过去那“3年的坎儿”。而同样在3年之内的赵丽鹃,却在努力地“扛着”。
2013年6月,王玉琼失去了自己的独生女。半年后她加入了李荣梅建立的“失独阳光联谊”QQ群。李荣梅记得,王玉琼进群不久,就向她打听做试管婴儿的事。李荣梅把她介绍给同样在尝试做试管婴儿的失独母亲赵丽鹃。“她那会儿也挺矛盾的,一方面想要孩子,另一方面又说自己不想活了,还说自己买了药之类的,我就劝她可别走那窄路。”赵丽鹃说。
至今,赵丽鹃仍在第二次尝试试管婴儿。随着年龄加大,以及失独后身体和精神状况的每况愈下,医生跟她说:要做的话,只能试试看。“开放二胎”后,许多人觉得这是失独人群获得希望的机会,但对于王玉琼和赵丽鹃而言,这个机会背后有着很大的心理矛盾。
赵丽鹃今年51岁,与王玉琼的年龄相当,她们已经临近女性生育年龄的极限。“生二胎”虽然可以让自己重新建立对生的希望,但也有很大的压力。王玉琼曾和赵丽鹃说,由于独生女是因病去世,所以她十分担心,再生育的孩子也会遗传那种疾病,再遭遇同样的不测。赵丽鹃虽然没有放弃,但却觉得“走哪一步都不好受”。
“其实我前前后后都考虑过,到这岁数了再让我们生,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是那么回事儿了。”赵丽鹃窝在椅子上说,“你不可能再像年轻时有那种力气照顾小孩了,而且将来孩子上学,你说人家会不会跟孩子说:‘怎么你奶奶送你来了?’那样孩子也有压力啊。”